年味不过一碗面

北京治疗白癜风什么医院好 https://jbk.39.net/yiyuanfengcai/video_bjzkbdfyy/
奶奶说：碎娃娃，你别馋，过了腊八就是年，我等不得过年就惦记油汪汪的臊子面。在地地道道的西岐人心里，年的味道就是臊子面的酸辣香。早些年，岐山人只要说吃臊子面，就知道要谁家要过大事，红白事约定俗成都称为“吸臊面”，吸溜溜一碗面，就是成神做仙也不换，寻常人家逢年过节无臊子面不成席。这样耳濡目染成长起来的我，念家乡就记着一碗饭：臊子面。流传的经典都有动人的理由，臊子肉有文王杀蛟龙犒劳士兵的故事，它更是岐山家家户户人老几辈传承下的独门口味。一碗臊子面，好坏全由家酿醋、臊子肉、手擀面、底汤菜、漂码菜决定，环环相扣，一点都不能马虎。臊子面讲究酸、辣、香。真麦实麯酿的粮食酿是臊子面头等提系的角色。九月里蛐蛐叫，我娘就酿好醋，色泽黑红，入口酸香，装进大瓮缸全家吃一年。父亲燗的臊子香，他讲究细节。大清早他去集市选取肥瘦各半的肋条肉，带皮切成杏核大的薄片，肥瘦分开。热锅文火下肥肉，加葱段姜片蒜瓣红辣椒干煸炒出油，大火翻炒得肥肉透亮，加少许酱油和农家醋，反复几次加醋腥味尽去，肉香渐起，加瘦肉、骨头，锅里油汤已被醋浸得金黄，小火慢煨熬，加醋，文火慢搅加粗盐、加红辣椒面等红油泛亮，我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啃肉骨头。一碗臊子排骨能吃得忘掉娘舅，那是肉香胜过一切的诱惑。父亲燗的臊子肉汪一层红油，装进瓷罐能存三个月。岐山沿北山坡处的地砂石多，早晚温差大，这地产的麦子筋大耐嚼，和成面团泛淡淡的奶油色，最适合做手擀面条。擀面是我娘的绝活，手擀一案面能做到薄、筋、光，为此人叫能媳妇。娘把薄厚不一的几案面切成银丝细面，韭叶子面，宽心面。黑老锅里硬柴火煮面，火扎实，面在锅里莲花转，快速捞出过凉水，面条长长透亮滑溜，一筷子头就够捞一碗。手擀面是臊子面的主心骨，它擀得好一碗好面就成了一半。娘做漂码菜才讲究，飘码菜是浮在汤上面的菜码，也叫“漂菜”。切成细末的绿蒜苗，摊成薄片的鸡蛋饼斜切成旗花，泡发的黑木耳撕成小朵，黄花菜切成小段。底汤菜要有蒜薹，红萝卜，豆腐，娘显刀工把它们切成小方片。它们在汤里红白绿黄黑，父亲说这是臊子面的大格局，它合着阴阳五行，对应补人五脏器，我听不懂，只管看着花花绿绿吃个肚儿圆。臊子面汤讲究：煎、稀、旺。娘在铁锅里烧菜籽油略炒底汤菜，它们口感脆香起锅。热锅炒盐、姜，加新酿的头道醋炝臊子面汤。热锅烹油，只听得刺啦一声响，灶间顿时洋溢起勾人魂摄人魄的酸香，隔壁巷子的路人闻见都流涎水，这是娘最得意的时候。娘调的好汤上汪着一层红油，吹不透。这汤讲究一次成，中间不再加料，妙在汤沸腾越吃越香，这调汤是真本事，就是能耐。铁锅里调和汤泛起白沫子，娘再大大挖几勺臊子肉，加入底汤菜漂码菜，各种滋味在铁锅里反复融合成就了臊子面的灵魂。好的吃食总有个关键步骤，它能定乾坤。像吃臊子面就需要两个灶，一个锅面正煮好，一个锅汤正滚着，趁热浇一碗面热气腾腾红油汪汪，孩子赶忙端着去大门口“泼汤”祭神灵，再献一碗给灶王爷，第三碗供给家里祖宗牌位，大人们彼此招呼着入座吃面，主妇舀面浇汤，小孩端面倒汤。老人客人吃完，孩子主妇才端碗，一顿臊子面，周公故的礼仪尽显，家里角角落落都问候到，这才是臊子面里的大乾坤。吃臊子面，娘选小瓷碗，一碗只捞一筷子面。村里过事，半大老人也轻轻松松吃二三十碗，谁也不惊讶。毛头小子常为比谁吃得碗数多松裤腰带，这也不是笑话。过大事，主人听说吃了十几簸箕的面，才高兴，觉得面子足，大厨师也以此为荣。臊子面被外人诟病汤要回锅，可奶奶说上千人的大村庄，过大事全村人一起吃臊子面，吃到末了汤沸腾到末了，全村人嘴角流油吃个肚儿圆，也没见有个病灾。父亲说：啥都有个啥拿法，大火滚汤是调料融合，也是高温消毒，臊子面要不回汤味就太薄了。也是，一方水土一方人，流传千年自成精华。听着锣鼓点，吃着臊子面，年就这么热气腾腾的来了。父亲说日子好天天过年，但我还是惦记娘做的臊子面，吃了它才算过了年。奶奶的歌谣，父亲燗的臊子肉，娘擀的长面，融成一碗臊子面都成了我化不开的乡情。年关近，我闭着眼睛就看见油汪汪的臊子面，鲈鱼堪烩，季鹰归未。哎，我何尝不是借着年想想臊子面，借它再念一念家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