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追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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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念我的老爸

清明节假的第一天，我和爱人回老家上坟。婆婆前两天一再叮咛说今年是新坟，要早早去。老家平日没人住，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，只有老爸生前种下的那棵老榆树默默地守在院里。坟地在半坡上，一路走上前都是三三两两去上坟的人，天气特别好，路旁的油菜花开得正盛，小麦已经起身，田地里有正在抽蒜薹的村民热情地打着招呼。老爸是我的公公，那年我二十出头，老爸刚到知天命的年纪，他那医院做完肺部肿瘤大手术回来，继续主政全县的水利工作，正大刀阔斧地搞三修两清，带领水利系统的同仁们首次夺得全省水利建设“振兴杯”的殊荣。我打电话过去找他，一接通就喊：爸爸！事后爱人曾告诉我说，老爸听见我喊爸爸可高兴坏了……时间如白驹过隙，几十年弹指一挥间。现在我的孩子喊“爷爷”也已经二十年了，我曾经以为老爸会像民间送他的绰号“张大帅”一样永远叱咤风云、行走江湖，而我们也会永远在他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工作生活，以为世界永远就是这样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模样，然而一年前老爸忽然就病了——肺部肿瘤复发。半年多时间他先后化疗了六次，基本上每个月医院度过的。在此期间，老爸坚持为全家主持召开了最后一次家庭会议，哪怕身体不济精神不好，他依然用心筹备，每年的议程一项不落，该叮嘱的话句句在心。同时编撰出版了自传体回忆录——《沧桑岁月》，这本书是他历时三年铸就，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。新书印制面世时，老爸特意让我帮他订了一个全县最大的酒席桌，说要招待和感谢为此书出力的老朋友们。那次的聚会应该是老爸最后一次与那么多的故友见面，他异常高兴，以茶代酒，说了很多话，仿佛终于完成了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使命。老爸一辈子喜欢留背头或者偏分，头发又黑又多，但几次化疗以后竟然同意理成短发，于是大哥就在病房里自己拿手推给他理成了从来没有留过的寸头。我们去看他时，他顶着白刷刷的寸头，依旧乐呵呵地和我们聊天，一如既往的叮咛和鼓励，只是饭量已大不如前。有一天他突然嗓子失声，电话里听不清他的声音，但明显能感觉到他压抑不住的焦虑。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说：“我恐怕是大限到了吧！”话虽这样说，他依然坚持配合医生治疗，每天大把大把地服用各种药物，只是和老朋友们通电话的时间少了，他说怕大家听见他声音沙哑担心。最后一次二哥从西安一附院接他回来，老爸已然虚弱不堪，我扶他上楼，中间停下来歇了五六次才勉强上到三楼家里。从那以后，他再没自己出过家门，最多只是站在客厅的阳台上向远处张望。我们不晓得如何才能帮到老爸，每个人在与死神那双看不见的大手搏斗之时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。医院主治大夫，问他此时此刻我们究竟应该做些什么才好。他告诉我说：“你爸他非常了不起，一般人做三两次化疗就受不了，他已经足足做了六次，医院的抗癌英雄，当下你们能做的只有陪伴，再无他法”。老爸开始有意无意地开始交代后事，他不想给我们造成心理压力，但又不能不说。“我这一辈子走的地方多，交的朋友多，后事还是应当给老朋友们说一声……”，有次我们去看他时，他坐在凉椅上边沉思边说，“我的事到时可能会来的人多，你们没经过，不要怕；还有不要唱戏，我不喜这样闹嚷嚷的，可以开个追悼会，雅雅静静的……。”我一下子忍不住了，抓住他的胳膊哭出声来：“爸爸，您别说了别说了！”他拍拍我的头，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我们说：“我就说说而已，说说而已！”端午节假期，老爸坚持要回老家一趟，大哥大嫂开车带他回去，见了见他从前的一些老朋友、老邻居，知道他体力不济，提前带着轮椅，但老爸坚持没坐，而且很大声地和熟人们打着招呼拉着家常。父亲节是个周日，我提前打“爸爸，父亲节想要什么礼物？”他说：“爸啥都不要，啥都有，啥都不缺”。当天早上他突然不省人事，回去老家的那十多天，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，偶尔还能认出前来探望他的亲朋好友。村委会送来了“光荣在党50年”的纪念徽章，乘清醒的时候我拿给他看，他用手仔细摩擦，非常高兴：“好、非常好”。年7月1日，全国都在隆重庆祝建党周年，傍晚时分老爸溘然辞世。《返老还童》里说：“我们命中注定要失去所爱之人，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在我们生命中有多重要？”距离老爸故去已有大半年时间，夏季在天台吹风的时候望着满天繁星我会想起他，秋天对着老家院子里老爸亲手栽种的亭亭如盖的榆树我会想起他，春节全家人围坐一起吃着团圆饭看着春晚时亦会想起他······有时会和爱人一起缅怀老爸的过往种种，有时会去陪婆婆住上一晚拉拉家常，聊以慰藉。我曾天真地以为老爸会永远陪在我们身边，像深海里的定海神针一样，包容每个人的缺点、激扬优点，再把所有人紧密和谐地连接在一起，坚定地守护我们全家岁月静好、无忧无挂。即使生病以后，只要这个人他在那，我们就心安神定。我们只知道老爸一生叱咤风云、辉煌耀眼，但直到他去世以后，才真正体会到他在他们那个时代的影响是多么的宏大深远，他对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意义何在，他的一生到底经历了多少波折磨难，他又是如何意志坚强谈笑风生乐对人生！前两天忽然梦见了老爸，自从他过世这多半年，梦见的机会真是很少，有时只是模模糊糊的样子，醒来已全然忘却。可那天的梦却是无比清晰：老爸仿佛远道归来的样子，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，笑得那么开心。我飞奔过去拉着他的袖子，嚎啕大哭，好像要将这许久的思念和悲伤一股脑全部向他倾诉……哭醒以后，依然无法控制自己，泪水打湿了枕头。在外求学的女儿昨晚上